“嫣然，今天你們的那個‘榮盛行’的芙蓉找你回去都說了些什麽？”

“她倒是沒有說什麽，倒是那個繹如的姐姐問了我幾個問題。”

“純如？那她都問了你什麽？”

“我哪管她問什麽，我就是一問三不知，諒她還能將我怎樣？”嫣然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抽著煙土，不屑地答道。

“你有所不知，純如這個人比她的那個妹妹還是狡猾，你看她說話好似漫不經心，但你稍有不慎，就會落入她給你設下的圈套裏面去。” 高尚頗有些緊張地說道。

嫣然非常自信地說：“呵呵，就任憑她百般伶俐，難道我就是傻子？她們能將我怎麽著？我只是繹如設在你這裏的一枚棋子，我得到了信息就給主子回報回去，主子再有什麽主張和我半文錢的關系都沒有，就是她死了也找不到我什麽毛病的。”

聽到嫣然如此作答，高尚也是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，繹如既然能派嫣然到自己這裏來做臥底，包括嫣然平日裏的一些表現，他也是知道了嫣然絕對不會是省油的燈，任憑三言兩語真還是是不至於被純如探摸到什麽底細去。

高尚一把摟過嫣然來，對其溫柔的說道：“眼看著這白花花的銀子也就是要到手了，你有了那二十萬兩作何打算？”高尚問道。

“呵呵，我和你們這些財主比不了，我是苦命的人，打小就被人販子賣進了青樓，一天過著撕心裂肺的日子。有了這大筆的銀子當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這世間的福祿，至少不用瞧著他人的臉色過活。”嫣然迷離的眼睛之中，好似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與向往。

“你和繹如是如何認識的？”

“我後來在窯房裏讓客人慢慢給染上了煙癮，看我一犯了煙癮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樣子，沒有了賺錢的本領，人也就被老鴇攆了出來。流落街頭之時是繹如偶然碰見好心收留了我，讓我有了個可棲身的地方，我心裏是念著她這點好的。可後來發現，她也是為了利用我，看我有幾分姿色，就將我如玩物一般奉送給了滿春豪，而後又讓我主動接近你，來做她在你這裏的奸細，其實想來她和那老鴇也沒什麽區別，都無非是在利用我的身子罷了。”

嫣然說到此處，好像是頗有些無奈，停頓了一會，繼續說道：“但這些我也都是認的，誰讓我命苦呢？可我最接受不了的是繹如那頤指氣使的氣派，你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可以，你施舍可憐與我，我也是對你心存感激，但總不能把你使喚的人不當人看待吧？動不動就是吹胡子瞪眼的，陰陽不定吹毛求疵，我也真是受夠了她這一套。後來其實也就想開了，我和她差什麽？無非就是銀子嗎？人有了銀子，腰桿子就硬實，說起話來就牛氣，行起事來就可以待你如豬狗般地呼來喚去的。”

“是不是跟著我要比侍候繹如舒服多了？”高尚嬉皮笑臉地說。

“有一點我倒是承認的，我認可伺候男人，也不伺候女人，女人總是比男人難伺候的。但你們男人個個也都是花心負心之人，也是要處處防備你們的。高東家，你也算是心狠手辣了，我在‘榮盛行’裏瞧見了那個被砍傷之人，一只胳膊已經是自臂膀那裏沒有了。我警告你，不要事成之後打我的什麽主意，我都已是做好了萬全之策的，一旦我有個好歹，就會滿城皆知是你高尚所為。”

高尚聽了嫣然的話，很是尷尬地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你多慮了，我能打你什麽主意？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，還得風雨共度呢！哎，你說到那今天被砍傷之人倒是讓我有幾分擔憂呢，你知道他是什麽來路？”

“一個趴在‘榮盛行’門口守株待兔盯梢的人，能有什麽來路？”嫣然打了一個哈欠，懶散地說道。

“他可不是一般的嘍啰，蕭武他是漕幫在廣州這裏的幫主！他的父親蕭玉德更是漕幫的大幫主，跺一跺腳整個江湖都會顫一顫的。不說蕭武在廣州這裏的弟子們看了幫主受了如此重傷會怎樣，就是他那父親蕭玉德看到兒子失去了一只胳膊，他能受得了嗎？”

“那聽你說來真是惹來了一個麻煩？”嫣然聽著高尚的話不禁有些害怕起來，說話間也是帶著緊張的顫音。

“何止是麻煩？這件事可能要引來江湖上一場天大的風波啊！漕幫和天地會都是江湖上的大幫派，針尖對麥芒，誰都是不好惹的。好在我有先見之明，事前和天地會的人講的清楚，人都是他們來出，事情也都是他們來做，我只是在背後負責策劃。這件事情出了以後，漕幫的人一定會布下天羅地網來查找行兇之人的，但查明了事情出處之後，這筆賬漕幫也只會算到天地會的頭上，畢竟人是他們的人給砍傷的，和我沒有什麽幹系。誰讓他們派了個楞頭青去，有眼不識泰山，一刀下去就將蕭武砍成了一個殘廢。”

“其實，我也是擔心著繹如被放出來之後，她同樣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，終歸會懷疑到我給她傳遞假消息的，所以我也是等著銀子到了手就會立刻離開此地的。”嫣然聽出高尚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在嚇唬自己，嫣然也就將自己的打算實話實說給了高尚。

“我說是這麽說，你也大可不必如此驚慌，即使繹如發現了什麽苗頭不對，也是沒有什麽證據的，她不能拿你怎樣。”高尚假裝安慰著嫣然說。實際上他說的這番話就是要嚇唬嫣然的，給不給她銀兩是一回事，但逼著嫣然離開此地是一定的，只是現在她還有利用的必要和價值。

“唉，拿不拿我怎樣不說，我現在想起來也是有些後悔了，做得這個動靜實在是太大了。”嫣然嘆了一口氣，她發現現在的事情好像是變得越來越覆雜，越發的難以控制了。

繹如當初派嫣然來接近高尚，單純就是為了安排個內應刺探情報的，只是後來嫣然自作主張，背著繹如想通過給高尚在粵海關那裏辦事，自己撈取高尚一筆不菲的錢財，但她把事情辦成了之後高尚卻是要耍賴，讓嫣然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。

但那日聽得高尚讓她幫忙找出‘榮盛行’幕後真正的東家，並許諾她事成之後，一定是連本帶利的給她銀兩，這又讓嫣然動了心。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好辦了，無非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，有了那銀子的誘惑，她連想都沒有多想，就將她所掌握的繹如全部情況交待給了高尚，她以為這件事情也就算是辦完了，高尚此次應該是踐行前言的時候了。

又是沒想到，當嫣然把繹如的名字說出來之後，高尚是大為吃驚，他沒有想到自己苦苦尋覓的“神秘東家”，自己為之傷透了腦筋都琢磨不透的人竟然是小小的繹如！她行起事情來如此神秘詭詐，又有諸多傳聞中的種種能量，他怎麽都是想不到純如身上去的。

高尚又將前前後後的事情聯想起來，但他還是想不明白繹如做事的套路，她將洋藥水供給楚秋，可楚秋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過；在自己想毒害梓傳、楚秋父子之時，她救楚秋和梓傳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，可她為什麽也要將那行兇的小二故意放走，暗中保護了自己呢？還有，聽說梓傳的地皮之事和“清威行”被詐騙之事，從中也是有“榮盛行”的影子在裏面，繹如這麽做又是意欲何為呢？難道她是瘋了，才做出這些與常人格格不入之事？

但有一點高尚是明確的，既然這位“神秘東家”就是繹如，也就斷了自己早前想接近攀附的念想，還有，繹如早晚會成為自己的禍害。

高尚還有很驚奇的地方，為何他這個問題剛剛是一拋出來，嫣然就能脫口而出告訴他這個確切的答案，看來嫣然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麽簡單，她應該還有些不為自己知道的秘密，又聯想到繹如做事的詭異莫測，並且應該是早已在自己來往漳州府之前就已被她盯上，難道嫣然也是和她有聯系的？

高尚想到了這些之後，他對嫣然一番連哄帶詐，終於讓嫣然說出了她是繹如的人，來替繹如刺探高尚情報的實情。高尚聽後，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，看來，繹如早已有對自己下手之意，只是還沒有讓繹如得到一個最佳的時機而已！還有楚秋輕松地從純如那裏就拿回了洋商的行李也很是蹊蹺，楚秋那日分明說“榮盛行”的芙蓉也是去了“清威行”的，繹如為什麽拱手將那行李又讓給了自己？要知道自己與洋商簽訂的那份煙土合同就在行李裏面，繹如難道是在欲擒故縱？

繹如為什麽要對自己下手？自己和繹如從來是沒有什麽正面沖突和矛盾的，就是那婚事也是因為繹如莫名其妙的出走，還有後來自己與梓傳合作破裂而中途夭折的，自己也並沒有得罪繹如什麽，繹如如此在背後搬弄自己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呢？

想了半天，高尚也是沒有想明白，索性他也就不再往下想了。既然你想在我背後放暗箭，為何我就不能對你下黑手呢？何不利用嫣然這個棋子將計就計，先給繹如她擺下一個迷魂陣？

沒想到高尚將全盤計劃說給嫣然之後，嫣然盡然是沒有半分扭捏，很是爽快地就答應了，她心裏早已對繹如的強硬作派有了很多厭惡和反感，她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為何就能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呢？你有那天生富貴的命，我也是有的，只是比你少了一個機會而已！

高尚和嫣然兩人一拍即合，也就發生了繹如失蹤的事情。

人心難測！

人不能不說話，也不能像僵屍一樣只是重覆一個動作，但不知道你的哪一句話，哪一個不經意的動作，就將一個人得罪了！繼而憤懣、嫉妒、仇恨就像一顆顆種子不經意間就植入了他的內心之中，只要有了合適的條件就會生根發芽，如果再經他人拔苗助長，猛然間就會生出是非的枝杈來。

就如嫣然，她最開始一定是對繹如出手相助是感恩戴德的，但時日長了，這種感覺也就是越來越淡漠了，變得有些心安理得起來。再加之繹如平時對她的頤指氣使和無端苛責，更是讓嫣然感覺繹如沒有把她當人看，至少是沒有當心腹人或者是有功勞之人看待，這也就讓她對繹如慢慢懷恨在心。經高尚這麽一添油加醋煽風點火，幾番撩撥下來之後，再加之有錢財的巨大誘惑，自然而然也就把持不住，背叛了繹如，選擇投入了高尚的懷抱。

嫣然此時聽了高尚的話，內心也是恐懼的，無論繹如對自己是如何個態度，那都是一些面上的事情，而自己對繹如做的卻是負心虧心之事，妖魔鬼怪不來敲門，自己也是問心有愧的。還有，自己也只是一個高尚擺布的棋子，她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子，都是可以被隨意丟棄的，高尚可以把繹如當作一個人質勒索些錢財而不敢對她性命怎樣，是因為高尚對繹如身後的寬廣人脈忌憚，而她嫣然自己呢？是根本不可能和繹如相提並論的！

“後不後悔事都是做了，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，又何必為難自己呢？”高尚瞇著眼睛，盡量掩飾著得意之色再次安慰著嫣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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